“先问你一个问题,你觉得他们值得帮助吗?”
颐和园的事情之后,我只能和徐晓说最近注意安全。如果我直白地表达最近有人要害她,只会引起她的反感,不如我来随身跟着她 —— 这种想法在我向徐晓表明周末希望随同她外出时,遭到了拒绝。她端正坐姿质问起我。
“值得。”
“我不要你为了‘我’说值得,是问你的真心,” 徐晓叹了口气。进门脱掉大衣和打底裤后,她只穿着件咖啡色轻飘飘的连衣裙,用来收腰的蝴蝶结带子从肚脐几乎垂到裙边,在坐姿的情况下,显得有些多余。“很多人对于对他们的救助很难理解,身体健全的人可以多少体会到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不便,精神健康的人多少能看到重度精神病的人饱受折磨,更不要说因病致贫,谁都得过病,谁都为看病花过钱。但我们不是,大多数人无法理解,一个男的,为什么就非要做女人。”
“确实…… 但我觉得,你可能更适合做女人。”
我望着她纤细匀称的小腿。
“之前那个呢?那个你觉得特别娘炮的那个,她显然不适合,但这件事不在于适不适合,是她自己是否有强烈的想法。”
“我…… 还是不能认同她。”
回想那个唯唯诺诺,还被家长时刻控制的样子,我还是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嘴巴,很难想象他与徐晓是同类,也许他们之间除了 “想变性” 这一处外没有任何共同点。
“林子,你戒过烟吗?”
徐晓起身拿起我放在屋里的烟盒,坐在了我的身侧,放在手中把玩,
“戒过,大一的时候吧,向一个女生表白,人家说接受不了抽烟的,我戒了一个月,最后还是忍不住,那种感觉…… 可能你也没法理解。”
“如果让你戒一辈子呢?”
她抽出其中的一根,笨拙地用两指夹在中间,摇摇晃晃,眼角上挑观察着我的表情。
“我做不到,所以我很佩服戒烟的人。”
“不过你后来也遇到了接受你抽烟的女友。”
“是啊…… 不过……”
“我知道分手了,分手之后还会有嘛,你看街上那么多女孩的男友也在抽烟,” 徐晓说,“所以,接受那个人的朋友也一定存在,你自己不接受而已。”
“对你们来说,穿上男装,弄成寸头这种很男性化的发型,用男性的嗓音说话,是不是就像我戒烟一样的感觉?”
“这只是让你容易理解,但它和抽烟的性质本身有很大不同。最开始的‘吸烟’更多是一种主动的选择。我们呢?我们没得选,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是被生错性别的,只是后天才发觉。”
徐晓将那根烟放回了盒子。我静静听她说着,尽管不能一下子全部理解,但它们就仿佛即将融化的雪一样,堆积在心中。
“理论上人应该有选择性别的权利,她想做什么性别,怎么理解这个性别,都是自由的。但实际上,我们并没有这么多的社会资源支持这种自,至少目前没有。这是个美好愿景,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。”
徐晓翘起了腿,一根系带因为这个动作滑到了大腿上歪斜着。
“那现在救助他们干嘛呢?”
“保障他们的基本权利。他们有活着的权利,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被逼死,被送进网戒所那样的地方受尽折磨;有受教育的权利,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被退学;有好好工作的权利 —— 他们每个人都能女装工作不现实,但至少,我希望他们能在工作期间,被可信任的同事和领导知道自己的身份,工作场合可以暂时变装男性,但下班后,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出门。他们可以不被所有人接受,但只要有一些朋友能心意相通。简单来说,就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样。他们的 “自由” 是在现行法律框架下,自己与他人、社会多方权衡与博弈,寻找最终平衡点的自由,而不是个人私欲的无限膨胀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“有些人其实不接受这种想法,说我并不彻底。我更强调实际上能救到多少人,帮到多少人,如果我们把目标定的太高,高过了整个社会的发展水平,那我们什么也做不到。不过,本来应该让你也听听其他救助者的意见,我们之间都有分歧,听完所有人,你再选择你认为对的。”
“还有其他人也在帮助同类?”
说实话,我原本以为只有徐晓在做这种事情。
“很多,但大家的思想,方法都截然不同。我只认成果,所以我觉得任何实质帮到人的行为都不是错误的,至于思想,不影响到我们的救助就好。就像我现在的搞的志愿者积分…… 不过只在少数人之间推行。”
抛下被问题缠绕的我,徐晓拿好了换洗的衣服进到了洗手间,不一会儿开始放水洗澡。我看着那个用了很久的银灰色打火机,回忆着自己戒烟时的感受。那时候我还没遇到随心,是再前头的一位,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。被她拒绝后,我开始每天写戒烟记录。从第一天的毫无反应,到第三天的浑身燥热,胸口痒痛。再到一周时的头晕,低血压与胃部灼热。我终于还是奖励了忍受如此痛苦的自己,之后再也无法收拾。这种感觉并没有永远消失,在去到大家都不抽烟的地方聚会时,所承受的煎熬和戒烟的痛苦是一样的。
对于他们来说呢?
那些骨架,身材,相貌显然不适合打扮成我们大众认知的女性的人,被迫要做出让步和妥协,可以成为一个她自己可以认可的帅气的女性。说到底女性是什么呢?是白皙的皮肤,甜美的相貌,长发;或是乳房和第一性征;或是温柔,体贴的性格。我想,他们之中每一个人上述的标准都不同,徐晓自述还挺喜欢男性的下体,但却在外表上通过化妆打扮让自己像个完全的女性,同时,在她身上既有面对同类温柔的一面,也有坚强的一面,不仅在他们群体里主持公道,我也能够看出她尽力在避免依靠我,先前对我的更像是她为主导的利用。
我还是无法接受最初看到的那个 “娘炮”,但已经不全因为那与性别不符的举止。相比徐晓和小雨,是这个人让我讨厌,不是他拥有什么性别。对这种人,我也不想尊重他的性别。如果一位让我很尊敬的人属于他们的同类,即便五大三粗也扮作女性,我想我也会接受她这个人。哪里都有人渣,哪里都有懦夫。
徐晓是先在洗手间穿好衣服才出来的,没有睡衣,只穿了件贴身的低领白毛衣,没有胸罩的情况下,乳头清晰地凸显出来,她用浴巾擦着吹得半干的头发,揭了张面膜对着墙上的全身镜贴上,然后躺进自己的被窝。
“如果你想明白了,我就教你一些和他们沟通的办法,这样你一个人和他们相处时也用得着。小雨那次,我发现你不算是榆木脑袋,对我之外的人还是挺会说话嘛。”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
“没,我很欣慰,” 徐晓笑了,贴着面膜有些滑稽。我只能看到嘴在咧着,察觉不到笑脸上肌肉的变化,“你能对我之外的她们有一些好感,认同她们的选择,是好事。”
接下来,徐晓为我讲述了与他们沟通时的一些技巧。她说如果从头开始学心理咨询太麻烦了,很多东西在非正式场合不好实施,她就总结了一些要点,哪怕平常聊天也可以用到的。我没有带电脑,于是用小本子慢慢记下:
第一,闭上嘴听对方说话,不要评论。就算对方跟了一个渣男,也不要说 “好傻”“好可怜”,也不要跟着骂渣男,任何评价性语句都不要出现。不要急着否定行为,去理解她做这个行为的原因。同理,正面的评价也尽量减少,“你已经很棒了” 几乎等同于废话。
第二,具体到确切的点。比如当你想安慰对方 “你已经很棒” 的时候,要指出她的什么行为,她所拥有的什么是确实能为她提供帮助,或是确实比较优秀的,可以是物质上的资源,也可以是精神品质,尤其可以从一些小细节里找出她所拥有的潜力。比如对方说自己高中一直抑郁严重,但高考前几个月突击还是上了个不错的大学,就可以指出她集中精力是可以克服一些困难办成一件事的。这比起虚无缥缈的安慰更能给到对方安慰。
第三,比起对方讲的事情,更关注对方的情绪。比如对方和你讲自己失恋的事情,她实际上更想和你倾诉在这段感情自己性别被忽视的委屈,未能挽留住对方的不甘和遗憾,以及对未来一个人独自生活的交流,不确定,更是对一个人做手术这种事感到恐惧和害怕。就像做高中的语文阅读理解一样,不同的是,你可以随时让对方说更多的信息来确认你判断的情绪是否正确。
第四,少说自己。普通人安慰很容易以自己的事情来打比方,对于初学者来说,可以禁止谈起自己了。在讲自己的时候,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,把谈话的重心放到自己身上,甚至变成对方是倾听者,你是倾诉者,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,让重心一直在对方身上,要禁止说自己的话题。如果对方对你的事情甚至隐私感兴趣,要去回答她这么问的原因,这么感兴趣的原因,不直接回答。
……
刚刚记完第四条,又接到了衣女士的消息。这次开门见山,让我和她共享一下位置,说凶手发现了徐晓的位置,正在赶来。衣女士自己也在往这边跑,希望我保护好徐晓,不要出房间。半信半疑地打开定位共享,衣女士确实在往这边移动,我于是让徐晓反锁房屋,最好也用椅子把门堵上。
“你让我注意安全是因为这个?
“对,但是我一直在你这儿,如果对方要撞门进来,我们就报警。”
“如果真是这么严重,为什么不现在报警?” 徐晓用手捻着自己的发丝,满脸的不信任。
“因为…… 我不确定,有多严重。”
徐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但她依旧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我,手却将脸上的面膜扯下,丢进了垃圾桶。
稍等了一会儿,忽然发现衣女士在接近酒店的地方不动了。确定不是网络问题后,我躲在卫生间给她打了电话,却依旧无人接听。我倒吸一口凉气,马上让徐晓锁上房屋,随时准备报警,自己则冲出房间,奔向那个定位停止不动的地点。
……
路上,我想起衣女士曾给我看过她和徐晓的邮件。
“对方是我的高中同学,叫檀珞,曾经喜欢过我。后来,我和老师之间感情很好,她就杀了老师。” 她冷冷的叙述,仿佛只是家里养的小猫打翻了水杯,“后来,我开始和徐晓来往,但其实更多是小说方面的交流,我明确拒绝过她,但她现在也盯上了徐晓。也是巧,老师曾经是徐晓的家教,几年了,她顺着这个线索也找到了徐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联系不上徐晓呢?”
“因为我们是通过邮件联系的,需要给你出示我们来往的邮件吗?”
“类似笔友?”
“是的,本来如果不是她遇到危险,我绝对不会用普通方式联系她。”
在我的强烈要求下,衣女士让我查看了她的邮箱,阅读了几十篇他们之间来往的邮件后,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。两人在邮件里还约了线下见面,徐晓还为她画了一幅画,虽然言语相比现在有些稚嫩,但确实是徐晓所写。最重要的是,在邮件中徐晓也提到了自己 “想成为女生”。
……
我来到手机上显示的地点附近,这是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道。天色很暗,除了道路还有路灯照亮外,两边灌木丛之后都是漆黑一片。我的手机始终贴在耳旁,刺头旁的汗液全数沾染在了屏幕上,湿,滑,腻。我无暇顾及,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,请稍后再拨。” 单调的机械音送入耳膜,此时听到却仿佛是医院心电图归零的声音般令人绝望。我沉重地穿着粗气,呼出的白色气体仿佛能用手抓住。喉咙跑得有些血腥味,我咽了两口吐沫,意图将通话界面最小化,打开闪光灯开始搜索衣女士。
该不该直接报警?我不知道。手上黏湿的汗液在屏幕上划出一条条水渍,界面依旧无法关闭。
“您拨打的电话……”
“靠,行不行啊!”
我的声音因暴躁颤抖着,胡乱把手机在袖子上抹了一把,终于点开了闪光灯。还没来得及搜寻,手机便失手掉落,妈的,又是汗!闪光灯的一面恰好朝上,黑夜中过于眩目的光芒让我眯起双眼。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种事情,但凡接近了徐晓,就一定要作白马王子保护着她?
在闭眼的红光中拾起手机,我调转屏幕方向开始搜寻衣女士的下落。后悔从酒店出来是没带上徐晓的剪刀,我停止对衣女士的拨号,在通话界面拟好了 110。我准备一旦遭遇无法应对的场面立刻报警。保持着紧绷的状态约莫三分钟后,我找到了在草丛中一个黑黑的物体。走近一瞧,的确是个手机,只是套着纯黑手机壳。我像是偷盗的小贼不愿惊醒屋主人般缓缓蹲下,再次拨通了衣女士的号码,手指触在手机的壳边缘一顶翻过了个儿,屏幕随即亮起,上面显示着我的来电,备注 “林子”。安静的小径忽地传来脚步声,听起来是平底鞋,我祈祷着是经过的路人,自己却与衣女士的手机大眼瞪小眼,不敢拿起。
衣女士怎么样了?为什么只有手机在这儿?
脚步声越发近了。自己大气都不敢出,秋风飕飕地刮过耳边,挂着汗的面孔和脑袋一阵凉意,我唯恐自己转过头,就会被凶手一把扼住喉咙。110!我刚刚已经拟好了,只要拨出去…… 我惊慌失措地摸着兜里的手机,却只感受到打火机的触感,大脑一片空白,我整个人懵在原地。
脚步声骤然停止,与此同时我的背后响起衣女士的声音:
“你没留在徐晓身边?”
“哎呦…… 您…… 哎别吓我啊。” 挪着蹲麻了的腿,我转向衣女士。她也气喘吁吁地,看起来刚刚是小跑过来,高领毛衣把她的脖颈包的严严实实,此时应该浸满了汗。
“你手机……”
“徐晓呢!”
“我出来了嘛!” 我摸着衣服,才发现手机刚刚被塞在了另一边的口袋,“她在酒店。”
“你是不是傻?” 衣女士愤愤地把视线移开,“凶手喜欢我!她最多威胁一下我,徐晓可不一定!赶紧回去!”
被衣女士用眼神凶着,我仿佛高中时被老师无端训斥一样茫然点头,我没细琢磨事情的过程,拔腿跑酒店。
无暇顾及前台小妹看我的眼神,我直奔上楼,穿过一个拐角来到我和徐晓的房间,“徐晓!” 长时间的神经紧张与频繁地跑动,我早已累得喊一声便要停顿一下,“你怎么样了!回个话!” 胳膊撑在淡绿漆的房门上,带汗的皮肤被摩擦得发痛。我弯着腰,低垂的脑袋感到充血,猛地抬头,竟有些眼冒金星。
没有回复,房间里死一般寂静,仿佛我是在朝一间杂物室叫喊。
“徐晓!徐晓!”
紧握的手掌中传来了指甲刺进肉里的痛感。
正在这时,房间内突然爆发出尖叫,那是徐晓的声音,“有人要杀我!有人要杀我…… 有人要杀我……” 她如同受着私刑的犯人在嘶叫着求援。我从未听到过徐晓如此慌张恐惧的声音。倏地,原本昏暗的走廊传来光亮,我改用手掌撑着大腿靠蛮劲儿直起身躯。侧头看去,仅有拐角处的声控灯亮起,虽能知道是那边的客人回屋,但缺看不到影子,仿佛那灯是无端亮起。
“徐晓!开门!是我!”
这下猛敲门的是我了,我最受不得这种恐怖片的桥段,转交的光亮总让我觉得会有什么玩意儿窜出来。
“林子?”
“哎呀你开门嘛!”
我跺着脚和徐晓再三确认了自己的身份,又让她用猫眼验明真身,她才终于同意开门。“吱呀” 的声音想起,门这才被极慢地拉开,我见一只涂着棕红色指甲油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探出来,哇得一声大叫,直到看见徐晓在门缝里的苍白侧脸,我才用力锤了锤胸口,跟她进到屋内。
与其说是走进屋,不如说我是被半拖进去的,徐晓看到我第一眼,就抓住我的袖子把我向里硬拉,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板上。徐晓今天原本涂的就是相对成熟的红指甲油 —— 我坐在软塌塌的床垫上,才意识到这么一回事儿。徐晓的气色虽不如刚才白得吓人了,但依旧沉默不语,她来到我面前,精神恍惚地站了好一会儿。我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,便用纸巾浑身上下好擦了一通,将汗抹净,随即慢慢向徐晓伸出手,仿佛我要接触的是只刚抓紧笼子的小野猫。徐晓却突然恢复意识般躲开了,“啊…… 对不起。” 她随后回到床铺蜷缩起身子,继续保持沉默,只是再也不看向我。
我不好安慰徐晓,但起码目前的情况是安全的,若再有人敲门,我可以直接报警。我放弃询问徐晓,在手机上询问衣女士,对方也只是说着没事就好,说她也快到家了。凶手怎么回事?神出鬼没的。
坐在床上思考起来,才发现刚才的不对劲。衣女士如果是被袭击导致手机掉下逃跑,和她的话是矛盾的 —— 对方不会伤害她,只会威胁。那掉下的手机是什么意思?着期间,我不知道她的位置,她没有不在场的证明,不排除她是在徐晓门前威胁的人。如果是这样,由于共享定位的缘故,应该是衣女士把手机放下,假装被袭击,自己去找徐晓。即便衣女士遇到我也有说辞,因为她本来就准备赶过去,只是碰巧没碰到我。之后,她可以绕路回去找手机。
问题在于,衣女士为什么这么做?如果要让徐晓提高警惕,那为什么连我都骗?
如果她不是衣风眠?
可她又有衣风眠的邮件和徐晓的记录。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几年的好友、还见过面的人没有基本的联系方式,但她们之间的确有相当多的真实邮件记录。
思考陷入了僵局,我打算先以所谓衣女士并不是衣风眠为前提思考。如果她不是衣风眠,伪造另一个人出来,假装自己手机掉在原地,去徐晓房间敲门威胁 —— 这一切太明显了,通顺得像是刻意要让我猜出来一样。假使她真的要伪装,为什么不干脆点自己装作被打倒在原地,手机掉在地上,或是简单用凶器划伤自己。这样一来,她和徐晓都受到袭击的可能性就更大,被骗的我也许根本不会考虑到衣风眠身份的真假。
想确认她是不是衣风眠很简单,那就是问问徐晓认不认识衣风眠。
但徐晓一定能告诉我真话吗?如果问出这句话,徐晓就知道我与衣风眠(不论真假)有接触,也就知道了我帮助她的动机不纯。
“徐晓,我问你一个事情,一定要说实话。”
晚上十一点,两人都睡下后,我背着身子向徐晓提问。她没关灯,就算闭上眼,也会觉得屋里的光亮明亮得过头了。
“衣风眠的耳朵是不是缺了一角?”
“这其实是两个问题,一是我认不认识衣风眠,二是她耳朵是不是有缺口。”
徐晓嗓音仿佛进行了几公里长跑后一样疲惫,我不知道她在刚才那段时间中思考了什么。
“求求你,这件事对我说真话吧。”
“跟我被人跟踪有关吗?”
她沉默许久才开口。
“不…… 要害你的人不是衣风眠。”
“没错,衣风眠是不可能害我的,” 徐晓说,“关于第二个问题,你也没有说错,她的耳朵上有一个缺口。”
“所以你一开始在酒店里画画试探我……”
“刚才的都是真话,我不想再说更多了,如果再说,不可避免会夹杂谎话。我和她的事情,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。”
失落之余,我确认了一点:衣风眠不会伤害徐晓。这样一来只有两种可能,衣风眠伪装成别人,测试我是否在徐晓身边好好保护;或是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伪装,准备杀害徐晓的檀珞真的到了徐晓的房间门口。自己其实没有证据,但也没有调监控的权限。如果徐晓刚刚录音了,也许还能报警……
忽然发现,我很少想到随心了。大概是从和小雨约会之后开始,我对他们就产生了兴趣,相比之下,随心已经是过去的人。
“以后我会换到 XX 酒店,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。” 徐晓严肃起来,“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信任了。”
最后的信任?
在这之前,她有完全信任过我吗?
衣女士和徐晓都没有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信息告知于我,莫名的恼火让我想爬起来抽上一会儿烟,现在离开房间,徐晓只会感到更恐惧。我将头躲进被子里闭上眼,以隔绝屋内的光亮。 自己还真是个贱骨头。